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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的木棉花(精选12篇)

时间:2023-12-09 07:32:34 作者:念青松校园的木棉花(精选12篇)

优秀作文是对生活、人物、事件等进行深入思考和揣摩后,用文字表达感悟的一种创作形式。推荐大家阅读以下优秀作文范文,它们展现了不同层次的写作能力,对写作有很好的启发作用。

木棉花作文

阳春三月,春雨蒙蒙细如丝,木棉树贪婪地吮吸着春天的甘露,尽情吐露着芬芳,散发着清甜的香气,在春风中传递着祝福的话语。

远远望去,高大挺拔的木棉树上,竞相开放着一朵朵、一簇簇的木棉花,它们有的紧紧地抱在一起,有的含苞欲放,有的绽开了两三瓣,有的'像害羞的姑娘,羞答答地低着头,有的甚至躲到枝头后面去,有的落落大方地怒放在枝头上。淡黄色的花蕾引来了翩翩起舞、流连忘返的蜜蜂与蝴蝶,一切显得生机勃勃。

木棉花红得奇特,密密麻麻一片火红,像一把把的火炬燃烧在枝头,把大地、天空装扮得鲜艳夺目;木棉花朵是那么硕大,像一个个火红的号角,仰天而鸣,似乎在吹响春天的旋律,告诉人们四季之春已经开始,到处都充满生机,充满希望。

木棉花开,冬天不再来。又是木棉花开时,我们要珍惜春天的大好时光,播下了勤奋的种子,秋天一定会收获成功的喜悦。

校园写景木棉花范文

校园里有两棵木棉树,一棵位于校门口的左侧,长得高大粗一壮而又苍劲。另一棵则在我住着的这栋宿舍楼前,长得浑一圆笔直而又挺拔,在众多树木中,木棉树显得更久经风霜。

都说绿叶衬着红花,可木棉花却是个例外。当春间二三月,校园里的花木都忙着开枝散叶,甚至都已经郁郁青青的时候,木棉树依旧延续着冬天的萧条,好像春风忘了唤醒它似的,秃秃地枝丫上只是伶仃地悬着几片旧年不舍离去的枯叶,叫人看了不免生出几分哀愁,而于我,一个恋旧的多情一人,见此不舍之叶,反倒觉得有些情趣,尽管我那时还不知道它叫什么树,更是无从幻想它还会开花。

学校的工作是越来越繁忙了,时间也好像刚扭紧的链条,加快了前进的脚步似的,令我无暇顾及那几片孤单的黄叶,而那情趣也好像杯子里的茶叶一样越冲越淡,以至于忘了是在哪一天回来的路上,偶然惊异地看见,仿佛是从天而降的一点、两点的火焰,我这才惊讶地向身边的同事询问起它叫什么花来。

同事缓缓地告诉我,它叫木棉花,自建校以来就有了,它可见证了学校五六十年来的沧桑巨变。另一位同事则兴奋地说,它的花用处可多呢,比如晒干后拿来煲汤,泡茶等等,其性凉,有清热、利湿、解毒的作用,记得花落时帮我捡几朵哦。我将信将疑,晚上开始查阅有关木棉花的资料,查来查去,结果发现它可是从花一瓣到皮到根都有药用,这简直让我一时难以置信。

我不禁想起一句被许多人重复了的话: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有些歉疚了,实际上,我几乎每天都从它的身旁擦肩而过,竟从未察觉到它身上所长满的瘤刺,还轻率地认为这些黑褐色的刺只不过是作作秀罢了,谁知,当我伸出手指那么一压,得到的惩罚是指头钻心的疼,才知道它虽然很粗短,却十分尖一硬,仿佛在说“别惹我,否则后果很严重。”我只好带着敬畏的心缩回手。

不得不说那些差点就让我误以为是果实的花一蕾,有鸡蛋那么大,像猕猴桃,像李子,更像荷花未开放时的骨朵。这些可爱的花一蕾一个个像磁铁一样紧紧地吸着秃得像铁一般的树枝,有单苞独立的,有双苞成对的,还有三苞结伴的,四苞、五苞齐聚一堂的,整条长长的树枝都满是的,放眼望去,如丰收的果树,叫你怎么数也数不过来。

这些花一蕾越大越鼓,接着渐渐地从顶端整裂开来,不,与其说是裂开,倒不如说是破开,像破壳而出的小鸡似的,花朵就这样从里头凸了出来,宣告了它的诞生,并在温暖的空气中,愈开愈大,颜色由绯红到深红,直到鲜红得耀你的眼。看吧,像把小红伞,像朵红蘑菇,还像颗闪闪发亮的五角星,一个个精灵似的,不断地变着戏法,叫你应接不暇。五片匀称又坚韧的花一瓣,一致朝着天空向外展开,在腰间处又向后翻卷,像百合,却又比那百合花更豪放;像莲,却又比那荷花更夺目;像石榴,却又比那石榴花更鲜红。在花一瓣的下端,你会发现花一瓣与花一瓣之间的收束是那样的自如,优雅,每片花一瓣只需微微侧身,就像风扇叶一样旋绕,护卫着花一心——金针菇似的黄色花一蕊。

“木棉花开红胜火”,不错的,眼前的木棉花像一个个灯笼,又像一个个火炬,仰望这满树的红花,你会感到自己前面有一股熊熊的烈火在燃一烧着,舞动着,跳跃着。

木棉花开,它映红了天边的一道云彩。

就花而言,那富贵的牡丹,娇一艳的玫瑰,即使开得再怒放,再鲜红,再美丽,我也不会喜欢,你看它那开花,总是有意地降低着身一子,缩短了脖子,像极了妖艳的红尘女子化着浓艳的`粉彩妆,娇滴滴地献媚着,还要叫上绿叶加以陪衬,以吸引一群群喜爱外表的青年男一女,这些女郎们喜爱你,把你捧在手心里,放在显眼的地方观赏你,可一旦当你的娇一艳消失后,就不知道被主人遗弃到哪里了。它的美丽也仅仅只是供人观赏而已。木棉花则是傲然地站在最高处的顶端,满怀热烈与激一情地怒放着生命之花,它开得热情、开得豪放、开得火热,独立在突兀的枝头,闪出火红、鲜艳、亮丽的花朵,让人情不自禁仰望,惊慕,赞叹!

原来,木棉花又叫英雄花。就连花落时,也分外豪气,只见花朵从高处的顶端悠地一转身,瞬即旋转直下,我亲眼目睹有这么一朵木棉花,就在下落过程中,猛地撞到下面的树枝,它像从哪跌倒就从哪爬起来一样,在继续下落的时候,歪了的身躯又迅速恢复原状,直至“啪”的一声坠一落到地,不变形,不褪色,亦不改香。

我被深深地震撼了,这是与母亲美丽的告别?还是与生命壮烈的诀别?

然而,你是否发现?整整一个春天,偌大的木棉树,只专注了一件事,那便是开花。

木棉花作文

春天到了,正是木棉花盛开的时候,千灯湖公园里成了木棉花的天地了。

木棉花真美。花朵大大的,火红火红的',展开了五片很厚实的花瓣。花瓣中间有许多的橙红色的花蕊,花蕊的顶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漂亮极了!那些未开放的花苞有的躲在绽开的花朵后面,有的几个挤在一起,还有的独自待着,真有趣!

木棉树长得很高,树冠像一把大伞。远远看去,整棵树就像一片熊熊燃烧的火焰。

一阵风吹过,许多花朵落下来了,铺在地上,仿佛红红的地毯。我从公园路过的时候,看见很多人拿着一个大袋子在捡树上掉落下来的花。我想,他们捡这些木棉花有什么用呢?爸爸说:“木棉花晒干之后,可以用来煲凉茶,清热解毒。”

啊,难怪那么多人喜欢木棉花,它不仅好看,还为人们奉献自己的花和果实,造福人类。

校园写景木棉花范文

我是有木棉情结的一个人,因为它装载了我学生生涯里所有最美好的记忆。当春天来临,它便带着红红的棉花来贺喜,厚厚的花朵不带一点花香,笨重的花儿也不讨喜,很容易从树上掉落。我们最爱去摇动大树的身体,看着红彤彤的木棉花散落一地,像是漫天的精灵,特别特别美。

春天又到了,木棉花开了。她要在春天的.怀抱开得忘乎所以,也在百花争奇斗艳的高潮中香消玉陨。高高的枝桠上,伫立的是一个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她们的脸高傲,盛气凌人。最俗气的大红,也让她们演绎得这般令人赞叹!而这样轰轰烈烈也不过几天的功夫,有的甚至更短。木棉花是顶不爱托踏,最受不了磨蹭的,即使无法化为春泥,也要投入水泥浇注的地面,斑驳了道路。

迟些日子,就能看到光秃秃的树杆抽出新芽,一代新人换旧人,在这个将至未至的春末夏初。而木棉也开始纷纷扬扬,像一群受惊的精灵,风吹向哪,它们就追到那,仿佛这风是人生的指标。在无所依傍的时候,随手抓到的,就算是空气,也是一种安慰。木棉是胖乎乎的园形絮状物,乳白色兼暗黄,有时会有这样一团可爱的小东西,轻触鼻尖;也有在操场上大汗淋漓如阳光般美好的少年,他们的肩上落了木棉,用手掸了掸,继续飞扬的青春。阳光下的脸,漂亮的假动作,还有被随手掸开的木棉,都让人怦然心动。漫天漫天飞舞的木棉,这样的罗蔓蒂克,并非在大雪飘飞的北方才领略得到。

过些日子,即使是这样轻如空气的木棉,也终究捱不过地心引力的牵引,小小的木棉,飞得再远,总要化为尘埃。在细菌和感情都容易滋长的春天,绿油油,努力向上生长的野草,头顶着尘埃落定的木棉,分明像发了霉,无端端的毁了形象。

再下场雨,整棵木棉也安静了,再没有一些花样,只是默默地生长,生长……。

我要在有生之年看遍所有的木棉花,每一年都看。明年的春天,我和木棉花有一个约会。

校园的木棉花作文

在潮湿的天气,红通通的木棉花争先恐后地开了。

它们的妈妈是木棉树到处都江堰市有。看!那儿不就有一棵吗?瞧!这儿也有一棵!

木棉树一次可以生下好多好多孩子,而且都把它的孩子染成红色。木棉树妈妈肯定是想让它的孩子们像我们过新年一样快乐,所以把它的孩子都染成了红色。远远看真像是无数个红灯笼挂在树上。所以,我觉得“木棉花”不该叫“木棉花”应该叫“灯笼花”。又像一团红红的火焰在燃烧。木棉花一共有五片红色的花瓣。花瓣里面的花蕊是由很多根像红色的线组成的。线上面还有帽子呢!整朵花由花托着,花托是褐色的,像褐色的小碗。

“啪!”一朵木棉花从妈妈身上掉了下来。木棉花掉下来有点特别。它不像别的花那样一片花瓣一片花瓣地落下来,而是一朵花整个一起掉下来。

花掉完了,树上长出了绿叶。这就是“先开花后长叶”的典型植物。

木棉花作文

望文生义是我常犯的错误,自小时候起就是这样。从识字书上看到木棉就想像成木头也能做成棉花那样,软软的,柔柔的,暖暖的,长大一点后,才知道木棉是一种植物,于是就想,一定是棉的花,但由于某些原因被称做木棉。

长到读初中的时候,由于当时学习成绩一般于是被分到非重点中学。当时的学校里种有几棵木棉,才第一次真正认识到木棉。刚入学时,刚巧不是木棉的花期,没遇到那久仰大名的`木棉花。只知道木棉树高高的,很挺拔,很庄严,很有层次感,它像柏树那样,叶子长得一层层的,但如果树龄大了,层次感也就逐渐模糊了。每片叶子都很大,呈掌状,色泽很光很亮,绿得有些耀眼,所以很抢眼。木棉那火红的花给人以一种热情、大方的感觉;结的是蒴果,呈卵圆形。最特别的应该是树干,它的树干不同于别的树,它没有干裂的树皮,有的只是些树钉子,就是在树干上长出许多片峰。这些都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爷爷很爱喝茶,可他舍不得买奶茶。家乡的山里有种草叫野茶,可以当茶,但味道又苦又涩,喝多了对身体不好,我却时常看到爷爷托人去采一把回来,放到开水里泥,当茶喝。

“爷,苦吗?”我问。

爷爷没正面回答我,“苦?这是回忆,是甜。”

爷爷身体不好,老是咳嗽,每每看到爷爷卧在床边费力地咳嗽时,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又无能为力。

母亲说木棉花可以晒干了泡茶来喝,且清凉解毒,减轻咳嗽。从此我便把这些全都一一记在心中了,盼望着木棉花开。木棉花开的时候,我便一有空就到树下,守在树下,边看书边等花。木棉花那么香,泡出来的木棉花水一定很香很甜,我痴痴地想。我想等我捡到99朵的时候再告诉爷爷。然而,就在我捡到了第76朵时,爷爷却倒下不省人事了,我哭了。

清明节又到了,我却不能回到家乡再为我的爷爷献上木棉花。我不得不为学习而努力,在也有木棉花开的地方,在木棉花开的夜晚,我让思绪和思念倾洒于纸上,让我的祝福和窗外的木棉花香随风飘回故里!

木棉花

阳春三月,在生机勃勃的春日里,我最喜欢春天里的。

也叫"英雄树",绿树成荫的校园里,也有美丽的,也是广州市的市花。在校园里,我看见那里红红的棉花立在花坛中,花坛中的木棉树很粗壮,像一位位士兵一样站立在花坛中,守护着我们的校园,校园被他们守护的非常安静,非常牢固,买了皱纹老爷爷,他每天早上都会给我们打招呼。有的木棉树下,慈祥的妈妈冷的时候,他会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我们穿。

已经开了不少,密密麻麻,像一个个小铃铛,每天早上风微风吹一个小铃铛都会发出叮铃铃的响声,已经开放了,有的才展开两三片花瓣儿红的黄的花蕊,头上还戴着一顶小黑帽,有的花瓣全展开了,像一个个羽毛球,有的还是花骨朵儿,一颗颗果子看上去保障的马上要破裂似的。远远望去,像一片红红在我眼前,静静的看去像一个个大大的球。

这么多的,一朵有一朵的姿势,看看这一朵很美,看看那一朵也很美,如果把眼前的一片看作一大幅活的画,你好,画家的本领可真了不起,我忽然觉得自己仿佛是一朵,穿着红红艳丽的衣服,站在阳光下翩翩起舞,红的衣服随风飘扬,不光是我一朵一池的荷花都在跳舞,风过了我停止了跳舞,静静的站在。蜜蜂飞过来告诉我,早上采蜜的快乐,蝴蝶飞过来告诉我,早上采花粉快乐,蚂蚁爬过来告诉我昨夜做的好梦。

我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不适合,而是在看呢!

有的时候哇,会发现有一些木棉絮随风飘扬,非常非常漂亮,一朵朵棉花在我眼前飘过,不会飘到我们手中,他们会飘的草丛中,树木里还有池塘里,有些木棉絮比较大可以一手抓住,木棉絮是漂亮美丽的,我喜欢木棉絮还有。

你们喜欢吗?

木棉花

三年前的我们刚刚小学毕业。虽然大家都还是一副稚气的面容,但彼此之间早已成了莫逆之交。那个时候,你决定去往几十公里以外的一所重点中学,而我也选择了前往几百公里外的一间著名学府。那个暑假我们几乎每天都一起――一起打球;一起回母校;一起走遍每个角落。暑假即将要结束,我们也将告别这座小镇,同时也告别对方。启程的前一天,我们一起来到了这棵木棉树下,它粗壮的树干上刻下我们两个名字,也彼此约定三年后的今天,开的时候,我们都要回到这棵木棉树下。然后我们就并肩下山,踩着满地的。

那天晚上我们都没有回家。我把以前的几个同学都约了出来,然后一大堆人,买了很多的零食,然后坐公园里聊天,直到太阳从东方升起,才挥手告别,回到各自的家中。

那天的太阳格外的刺眼。

当我们提着各自的行李车站相遇时,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用一个微笑互相道别。

三年前的一幕幕我都铭记心。()三年后的今天我又回到了这里,回到这棵树下。等到日落西山,却仍然不见你的身影。

两个星期过去了。这两个星期我每天都会到那木棉树下等候你的到来,却始终不见你的影子。

今天早上,我再次来到这木棉树下,用短短三分钟的时间注视那两个早已有些模糊的名字。然后转身下山。

映着刺眼的阳光,独自一人,踩着满地。

木棉花开

辛迪隔着电脑屏幕,微笑着向远在纽约的戴安说:“只要你愿意,噢,亲爱的戴安,你很快就能见到你在中国的生母了。在你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你就告诉我,那是你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静场。

辛迪喝口咖啡,屏住气,等着遥远的戴安在屏幕里的反应。

作为戴安曾经的心理治疗师,辛迪近年只在圣诞、新年之际,才会从戴安的妈咪珍妮的贺年信中了解到一些戴安的近况。辛迪喜欢俗谚说的: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她遥祝戴安平安,心下却有从未与人说过的隐忧——她知道自己当年只做到了一个越野生存向导该做的,领着戴安安全地绕过了一片危机四伏的险地,却没有完成一个生存技巧教练该做的——教会戴安如何直接穿越沼泽,到达彼岸。辛迪对自己的开解是,戴安当年的心智还未成熟到能掌握那些技巧,这便是权宜之计。果然,当眼下远在广东佛山的黄桂香女士忽然从戴安前行的小道旁跳将出来,一把挡死戴安可抄的近路,戴安立刻陷入再次掉入泥淖的险境。

全美著名慈善接养机构泓德集团广州团队,在接到佛山黄桂香女士寻找当年遗弃的女儿的要求后,很快完成了对黄女士与泓德当年经办的弃婴领养案里“小木棉”戴安的关系确认,与戴安取得了联系。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这个消息引发了戴安剧烈的情绪波动。泓德北加州总部和戴安的养母珍妮女士,已经跟辛迪反复沟通了近一个星期,才安排妥今晨辛迪与戴安的视频会议。

辛迪作为被接养青少年心理问题领域的专家,多年来与泓德合作密切。泓德方面的意见是以孩子的意愿为重,可以放缓相认进程。珍妮的态度则是非常焦虑,她急切地告诉辛迪,自己开始只是试探性地对戴安说,你在中国的生母找来了,没想到戴安反应如此激烈,数度在电话里失声痛哭,对话只能中断。戴安随即失眠,屡屡拒接电话。珍妮担心这会引发戴安的心理旧疾,重现自残危况。“我感觉只是一线之隔了,我都觉得闻到了血腥味儿,那真是噩梦啊,我都不敢再往下想。”珍妮一边赶着去纽约的航班,一边在电话里跟辛迪强调。作为硅谷高科技公司的市场运营官,女强人珍妮的口气听上去脆弱而绝望,好像戴安随时都可能重蹈覆辙,实施自残。这是辛迪在五年前将确认已安全着陆的戴安从自己的湾景心理诊所送走后,第一次与戴安发生关联。

戴安盘腿坐在地板上,将脸向屏幕凑近了,像是想让辛迪能看清她的脸。她穿着宽大的白卫衣,胸前印着银闪闪的nyu(纽约大学)字样,黑色紧身裤,长发在脑后松松地挽起,闲适的状态好像能让人闻到烘干机里纺织品柔顺剂的暖香气息。这让人放心,至少看上去并不像她妈咪珍妮说的那样,已滑到崩溃边缘。珍妮一直认为,小学毕业那年的中国寻根之旅,是当年引发戴安精神危机的根源。从此珍妮都在努力淡化戴安的身份意识。除了每年的春节会带戴安去参加华人社区的一两场庆祝活动之外,所有寒暑假的家庭旅行都绕开亚洲大陆,连戴安周末的中文课也全部叫停。现在却突然冒出个戴安的中国生母要来相认的戏码——这是珍妮的原话,只能说,该来的总是会来的,珍妮又说。

见那头的戴安还不吱声,辛迪说:“你如果从梦中笑醒过来,我觉得才对呢。我是真为你高兴——”她停在这儿,眼角有些湿了,掩饰着摘下阅读眼镜,转椅旋过一圈,停在侧身的位置上。戴安在那头应该看不到她摁在胸前的双手。

透过戴安身后那扇细窄的落地高窗,辛迪隐约看到此时哈德逊河沿岸雪后灰蓝的天际线。已近三月中旬,纽约忽然飘起雪来,雪片哗哗哗从天而落,寻到街区新绿的枝头驻足,一夜之间飘成了全国新闻。

戴安越来越像硅谷成功创业家的孩子了,低调地住在曼哈顿租金昂贵的公寓塔楼里,在纽约大学学电影。那也许是戴安父母在纽约投资的房产。戴安以前总是说长大了要拍电影,因为镜头可以为羞涩寡言的自己探寻世界,并代她对世事发表意见。没有人是不爱表达的,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关键是找到它。加油!——这是辛迪当年给戴安的鼓励,多少带着点职业本能的套话。戴安如今果然心想事成,成了纽约大学电影专业一年级学生。辛迪多少是有点意外的。“她是受到祝福的孩子。”当然啊,当然!——辛迪没有理由不由衷地同意珍妮的感叹。

戴安現在走在纽约街头,还会有人好奇她的来处吗?辛迪走了一下神。今天的美国已进入“人种”成为敏感词、人种肤色被笼统成“民族”的时代。辛迪很清楚,如果不是为了肩上扛着的那份行业代言人的责任而必须强调自己韩战遗孤的身份,如今已很少人会想起问她的来处。辛迪甚至能感到,如果不是出于礼貌,自己交往了近两年的未婚夫马克,也不会对她的个人史表现出有特别的兴趣。“idon′tcarewhoyouare,whereyou′refrom,whatyoudidaslongasyouloveme.”(我不在乎你是谁,你从哪里来,又干过啥事,只要你爱我)——有时听到辛迪感叹起身世,一头银发的前风险投资人马克会笑眯眯地哼出“后街男孩(backstreetboys)”那首著名的歌,算作回答,也算是婉拒。辛迪没有理由执意将对话进行下去。和马克交往后,辛迪不时反省自己第一段破裂的婚姻和后来几段无疾而终的关系,意识到马克对自己其实很包容。这让她越来越愿意与马克讨论婚礼的细节和未来的生活计划。

“我當然也没哭。”戴安在那头又跟上一句,“成年人了,晓得怎样做决定的。妈咪真是过虑了,还去麻烦你。”辛迪知道戴安一直抗拒母亲珍妮坚持安排的这个视频电话,只是现在听她这么说出来,好像连自己也被直接拒绝在外,只得冲镜头一笑,“我一直挂念你的。”戴安马上说:“你的声音总能让我感到安慰。”辛迪轻声接上,“你看,我们能这样聊天多好,我也怀念那样的时光。”

“我真的常想找你聊聊天,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就是想到你会很安心。有时情绪不太好,就会拿出你以前给的提纲来看,自己做练习,很有帮助的。”哦,她还将那些提纲和练习都带在身边,辛迪心下一暖。“太好了!”辛迪答着,下意识地看向屏幕中戴安的手腕。左边,她经常划的是左边,辛迪想。她看过戴安那细细的手臂上血淋淋的伤口和疤痕。辛迪教过她的,只要有自残的冲动,就先停一下,赶快去找画笔,想像自己是急救室的医生,在自己打算下刀的地方画出医生缝合手术创口的线,一条一条,平行地画出,再在每条缝线的两头都要画上号,这就在脑子里将伤口缝牢扎实了。戴安对这样的练习兴致很高,有时还要穿上万圣节的医生戏装,一次次地反复练,到了后来,随着那些线画得又快又直,戴安的自残次数大幅减少。这是心理治疗中经典的自残伤者救治方法,能帮助患者稳定激烈情绪,让冲动波消失,渡过最危险的瞬间。

辛迪其实还想问戴安,是否还记得要不时检查自我信念,记录个人感受,怎样剔除负面因子。但是她忍住了。今天戴安能安坐在那儿,已经给出了答案。

戴安又说:“那时如果没遇到你,都不敢想像,走出那种境地太难了,更别说今天还能上大学。”戴安坐直了身子,“这些都是我长大了才明白的,唉——”她的叹息在高阔的空间里被放大,带着嗡嗡的回响,一股很深的孤独扑面而来。

辛迪擦着阅读眼镜,一边看着屏幕上的戴安,“我说过的,欢迎你随时来找我,就像看望好朋友那样。”

“那怎么好意思,你总是那么忙——”

辛迪沉吟着,她确实太忙了。不仅还没能退休,最近更是老出差。这不,才刚从新墨西哥州回来,马上又要去得州,接着还要跑加州跟墨西哥的边境去,下月初又得赶去华盛顿出席国会听证会,“边境那么多被强制与父母分隔的孩子们,总得要做点什么,唉。”

“噢,我也想去做义工。也许今年暑假就可以去。上回看到那个洪都拉斯小女孩站在边境线望着她母亲被拉开的镜头,我的身子都在发抖,好多天,眼睛里都是小姑娘那桃红色的身影,已经很多年没有那种绝望的感觉了,我都不敢告诉妈咪。”戴安的神色严肃起来。辛迪不想告诉戴安,她这半年来,都在给一个辗转在各地收容所的洪都拉斯女孩做心理治疗,那女孩跟当年的戴安一样频繁自残。

辛迪轻声说:“骨肉分离是这人间的大悲剧啊,不是不得已,这样的事情绝不该发生。你很幸运,现在有生母远隔重洋找来,这可是万分之一的概率啊。我真的很羡慕你,这在我已是永远不可能的事了。”

戴安坐直了,通过视频传来的一声轻叹,带着“刺刺”的噪音,好像哭泣的鼻音,“我只晓得你在韩战时期成了弃婴,却没关心过你是否找过你的亲人,对不起——”“我早年一直都很想找自己的生母的啊。”辛迪知道,那时候就是跟她讲了,戴安也理解不了。

“你是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呢?”

辛迪想了想,说:“大约七八岁吧。”“那我也是在那个岁数上开始的。我讲过的,好像也不是强烈地想找什么人,就是很困惑。”“是的。”辛迪轻声答。经过那么多治疗过程的戴安肯定知道,与父母种族不同的孩子会有更强的身份意识。“我从哪里来?”那样的问句,在别人是哲学,对她们是自然。

辛迪的父母在她来到之前,已育有一双亲生儿女。接养辛迪之后,他们又从韩国接来了一个男孩,也就是辛迪有天生腿疾的弟弟汤姆。“我父母从不避讳跟孩子们讨论各自的来路,还有意识地带我们一起学习和了解韩国文化,你爹地妈咪也一样啊。”辛迪强调。“不过,在我们那种家庭里,想隐瞒这个事实也没可能啊。”戴安不紧不慢地说。

辛迪没接她的话。她不想再讲一遍,她那一辈子生活在内华达沙漠小镇上的父母,只要有机会去旧金山洛杉矶这样的大都会,都会专门去韩国城给辛迪和弟弟汤姆买来韩国玩具和服装。在他们那个鸟不生蛋的小镇上,人们正是因为每年看她们姐弟穿着韩国服装过生日和新年,对那遥远的远东国家才有了解。大概见辛迪不说话,戴安在那头又讲:“韩国裙子好漂亮的,那宽宽的裙摆好像早年欧洲人家的闺秀。”辛迪点头。她知道珍妮给戴安买过各种小旗袍、花扇子和灯笼。在戴安发病之前,珍妮年年都会带她去旧金山看元宵节的大游行,中秋节还带她去中国社区看灯会。

“你想找生母的想法很强烈吗?”戴安追问。“是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强烈吧。但这种事在过去是很不容易的,没网络,电话费用昂贵,等我终于有机会,万里寻亲到韩国,研究生都毕业了。”“啊,你没找到母亲?”戴安的声音变得急切。

“我寻到的是一个坟堆。在釜山远郊一个背海山坳的乱坟冈里。”辛迪停下来。她不愿意告诉戴安,自己怎么也无法相信,或说难以接受,自己来自荒草丛下埋着的那堆白骨。她由两个只会说韩语的同母异父的弟弟陪着寻来,问号能堆成一座小山。她看明白了一点,她的生母有过艰难的人生——在战乱中生下她这令人蒙羞的混血女儿,改嫁时又不得不抛弃这个女儿,以生下两个男孩换得后来一份相对安定的生活,现在躺在这乱草丛里。

这些,她都咬住了。

“我不是想惹你伤心——”戴安在那头敏感地说。

“哪里的话,你有任何问题都欢迎提出的。”辛迪轻声答。

“你肯定觉得我应该去见那个黄女士?”

一个停顿。

“那个广东的黄女士——声称是我生母的那位。我看到她的照片了。我有过很多的想像,脑子里出现过无穷的可能性,可就从来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

辛迪还是沉默着。她想起照片上的黄女士——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壮实的中年妇女,脸相看上去比辛迪想像中的年轻得多,这让人意外。黄女士剪个短发,脸盘圆润得将五官都抹平了,唯有嘴唇很厚,微微地噘着,这是能让人明显感到与戴安相像的地方。若真如张总所言,华南地区,特别是戴安出生的那个叫广西的地区有很多马来人种的话,这大概也说明不了什么。黄女士给辛迪留下的另一个深刻印象,是她身上那条水绿底色泼墨荷花图案的直身连衣裙,让她看起来很像美国各地唐人街餐馆里的老板娘。张总强调说,黄女士年近四十,确实年轻。这么说来,如果她果然是戴安的生母,她生下戴安时应未成年。这就好解释了,在东方国度里,一个未成年女性怀孕生子,对任何背景的人家都会是难以接受的事情,这点辛迪能理解,如果戴安冷静下来,也应该会理解。

珍妮告诉辛迪,戴安一收到泓德广州团队转来的黄女士的信件,马上就转给了珍妮。在关键问题上,女儿对自己如此信任,让珍妮深感安慰。

信是用中文写的,由张总的广州团队译成英文。黄女士在信中讲,自己从中国微信朋友圈里疯转的爆款文《中国弃婴的美国成长之路》里,看到了戴安的故事。张总解释说,那是一个网红公号推的文章,转来时已标有六十七万的阅读量,并还继续在中文网络上被广泛转发。文章一看就是由网上各种相关内容的文章拼接整合而成,里面包括了戴安和其他五位在美国的中国弃婴的故事。跟那些成了美国少年游泳冠军、花样滑冰冠军、代表美国出征国际跆拳道比赛获金奖、获联合国少年美术比赛头奖的女孩们相比,关于戴安的文字显得有些平淡。那是来自泓德月报的一份报导,讲的是戴安高中时获美西高中生短纪录片比赛大奖的故事。最抓眼球的是文章配发的那张印有一朵木棉花的广口搪瓷碗和一只竹勺的照片。张总说,黄女士出现在广州泓德分部时,一边掏手机一边大叫:“这就是我的女儿,你们看啊,那就是我亲手放在她身边的碗瓢啊!那是我专门去菜场买来的,求的就是我那可怜的妹仔能被好人家捡走,将来得到食。唉,我一只小蚂蚁,就是看不到她跟我在一起的活路才把她丢的啊,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会愿意!”话音未落,黄女士失声大哭,任人如何安慰都难以消停,直哭到喘不上气,被扶到会议室坐下休息,马上又双手合十喃喃而语,“真是老天有眼,菩萨保佑啊!”随即又含泪而笑。

“如果你们不相信,我们可以做dna对比啊!dna会说实话的。”看着张总在越洋视频里,学黄女士摇着手机大哭的样子,辛迪的眼里涌上了泪水。“是她了。谁会说这种谎呢。”她对远在广州的张总轻声说,也就是在这个时刻,她应承再度跟戴安接触。

张总点头,接着告诉辛迪,年近不惑的黄女士现在是佛山一家有千余员工的私营电缆厂的老板娘,生意做得很成功,看上去有同龄人里罕见的沉稳。她准确地说出了自己当年扔下女儿的地点——广西北海著名的银滩海滨。她甚至能讲出将女儿放在哪个海滨浴场的哪根灯柱下,与北海民政部门交给泓德的原始记录完全吻合。黄女士说,自己早早就辍学,跟着老乡从桂西中越边境的贫困山乡出逃,来到北海打黑工时,才刚满十五岁。小桂香先在菜场里的米粉摊卖米粉炸油条,不久就给工头半哄半逼地带到银滩海边当了陪泳女郎。“唉,作孽啊。如果是个男孩,戴安倒还是可以留下的——”黄女士在泓德的接待室里含泪说——她也随着微信公号的文章,一口一个“戴安”地叫着当年被自己遗弃的女婴。“都还没满月,没起名字,也不想起。唉,莫讲了——”

黄女士还说,戴安的生父是一个广东过来的小镇工厂主,是雇小桂香陪泳的客人,出手很大方。陪泳是什么意思?辛迪刚想问,转念就明白过来了。张总接下去说,小厂主不久就将桂香带出海滨,到他那儿帮着做饭洗衣,桂香很快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向小厂主哭诉,说有小姐妹可带她去打胎,她需要手术费。小厂主将桂香的身型打量一番,说看上去是要生儿子的,掏出三千块钱让她拿去补身子,说生下儿子就可带她去广东落户。辛迪打断张总:“他的意思是,桂香若生了儿子他就和家乡的妻子离婚?”张总迟疑了一下:“也未必离婚——”辛迪只哦了一声,张总又说,“桂香躲在小厂主给找的地方住下,怀胎十月,生下个女娃。小厂主到了门口看也没看娃娃,叹气说恐怕自己就真是外父佬的命了,扔了些钱就走了。结果就这样了,你懂的——”张总欲言又止,辛迪当然懂的。这就是戴安来到这个世界的缘由。

黄桂香在泓德的办公室里哭哭停停,讲了近两个小时,说的都是这些年里丢弃女儿后揪心的疼。她一直对报刊上那些有关孤儿的文字特别关注。人到中年生活稳定后,更是长年烧香拜佛做善事,“你看,果然佛主显灵,女儿真的出现了!还漂洋过海去了美国,有了大出息。”桂香抹着泪叫,自己有十年多次往返的美國签证,可随时飞去纽约。她等不及要去美国看女儿。“我只要去看戴安一眼,还要去给接养了她的那家美国人磕个头!”张总学着桂香的口气说。

辛迪由着张总在那头复述着桂香的话,“一样的。”辛迪脱口说。“对不起,我没听清。”张总问。辛迪苦笑一下,“我的意思是跟韩国一样的。儿子才重要,桂香如果没生下俩儿子——”就像她那可怜的母亲,拖着她那样一个受人歧视的混血儿,如果不是为自己投靠的餐馆老板一连生下俩儿子,她们母女的命运可能更惨。“是,又不是。”张总打断她,“重男轻女在传统上是一样。但我们做这行的最清楚了,接养人数的起落,跟计划生育政策的严厉程度呈负相关的。中国农民确实有养老问题,没有儿子的家庭,女儿一出嫁——唉,儿子对中国农民的重要还有这层意思,像今天社会福利保障制度在建立,又鼓励生育了,咱们在中国不是已经改为接养残障和有特殊需要的孩子了嘛,现在像戴安这样的女娃,已经很少了。”

辛迪点头。她没告诉过张总,戴安当年对自己想像中的生母的描述——为了爱情冲破禁忌爱上卫士而被赶出皇宫的公主;落难的世家小姐;万众瞩目下拥有另一面生活的女明星……戴安最喜欢做的功课是用彩笔将想像中的母亲形象一幅幅画出来,她画得最漂亮的是从童话世界里出逃的母亲,看上去就像从迪斯尼动画片里直接走出来的公主。后来那些公主又穿上了旗袍,长长的脖子,细细的手臂,还总搭一条飘逸的绣花丝巾,想来都是她由母亲珍妮领着去华人社区参加春节活动上见过的演员。她有点好奇戴安见到黄女士的照片时是什么反应。

“不停地哭——”珍妮只说了这么一句。“是看到黄女士的照片时哭?”辛迪问。“她首先看到的是视频。”辛迪眼前闪出瘦弱的戴安第一次被送到治疗中心的样子,那次她割的是手掌。瘦小的戴安将缠着纱布的双手高高地举在空中,在辛迪的湾景心理治疗中心所在的楼群天井里咬着嘴唇哭。戴安在那年夏天刚满十二岁,第一次参加包括泓德在内的美国多家慈善接养机构组织的“海外遗孤中华寻根之旅”回来,升入初中不久便突发精神崩溃——这是戴安学校推荐的心理医师的说法,接着出现了自残行为,从用蜡烛点烧自己,到用剪刀戳向大腿,这次又用刀割手掌,被送往医院急诊室救治后,按医生的要求,很快就给送到了辛迪的湾景心理治疗中心。

辛迪迎上去的时候,被珍妮搂在怀中的戴安忽然大放悲声,引得楼群里出入的人们停下来观望,渐渐围成一个圈子。

辛迪一边示意大家散去,一边蹲下来,握起戴安绑着纱带的手,平视戴安的眼睛,轻声说,“好女孩,你现在安全了!”也许是听到“安全”这个词,戴安的哭声一下就轻了。辛迪慢慢站起身,将低声抽泣的戴安从母亲珍妮的臂膀中轻轻揽过,拥入怀里,待她安静下来,才小心牵着她的手,引领她进到自己的办公室。皮肤黝黑的小姑娘戴安,从那天起,开始了在湾景心理治疗中心三年多的治疗。那是作为韩战遗孤的辛迪,在职业生涯中第一次遇到的这样的女孩——在知道自己被生身父母遗弃的身世后反復自残的戴安。

“我真的不该让她去参加那个寻根旅游团。”珍妮在接下来跟辛迪单独会面时,流着眼泪说,“我见别的女孩子去了一趟中国回来,都很欢喜。想到我母亲是第三代爱尔兰人,还常会念叨要回爱尔兰寻根呢,弄得我和兄弟们,如今讲到爱尔兰都会有很特别的感情。我就想,像戴安这样从一有意识就知道自己背景的孩子,更不用说了,所以她想参加寻根之旅,我和她爹地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辛迪点头,“每个孩子都是不一样的。”她当然明白戴安遭遇了自我认知障碍。“她一直都把自己母亲想像得太完美,放在至高的位置上,就像弄来个玩偶,随性给它穿衣打扮,后来就爱的是自己给玩偶穿的衣裳。我们那时可不都由着她,想反正是孩子,只要能开心,怎么都好。有时被她的想像力吸引,也跟着她打扮那玩偶。现在才知道,这里面有潜在的大问题。”辛迪点点头:“你觉得改变她的是什么?”“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嗯,我们从来没跟她提过去接她时看过的福利院细节,不是故意不告诉她。我们那时是有思想准备的,目标就是安全将孩子接出来,没有特别的期待,更没有幻想,所以看到什么都不会往心里去。”

辛迪打断她:“这是关键。通常需要给她们打预防针。她们对中国,特别是与她们背景一样的中国孩子的生存环境完全不了解,看了都会受震撼的。当然,很多孩子回来会更积极,更珍惜现在的生活,跟家里人的关系更亲密了,我们通常是鼓励孩子们去参加这类活动的。”“可我们戴安就是少数中的‘那一个。她回来情绪很低落,对自己被遗弃的命运表示难以接受,我们开始并没有在意,以为只是小女孩短暂的感伤。没想到一下就收不住了,反复追问自己到底是哪儿不好,有什么问题会导致父母抛弃她,将她扔到‘那种地方。她开始无缘由地哭,做噩梦,不停自责,后来发展到用蜡烛、削笔刀、剪刀自伤,反反复复,越来越严重,我真的很后悔让她回中国。”辛迪让珍妮放松,“戴安将来会明白你们为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帮助她走得更远。相信我,早晚她必须要过这一关的。”

珍妮轻揩着泪:“戴安现在恨死了她想像中的那个将还是婴儿的她摔到沙土里的公主,或明星。我们跟她说,那女士一定是有不得已的难处,你看,她还留了碗和勺子给你,噢,你没见过那上面的图案,是南亚热带地区才有的一种厚大的鲜艳红花,像神话里才会出现的那么美,我们都没亲眼见过。而且现在我们全家都那么爱你。这些她全听不进去。有一天她竟说,总有一天,她要让那个恶毒的女人知道,她的残酷导致了一个无辜女孩终身的痛苦。太可怕了!”

“她这么说的吗?”辛迪掩饰着惊异,自语一般问。“我不停地反省,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会让孩子这么痛苦。”珍妮重重地叹出一口气。辛迪摇摇头,“研究表明,戴安这种有着边缘性格障碍倾向的孩子,首先是大脑神经元系统有天生缺陷,受外界条件突变的刺激时,就可能导致心理或精神问题。”珍妮吁一口长气,“听专家亲口这样讲,是让人好受很多。我们就把她交给你了,谢谢!”辛迪和珍妮一道起身,一边说:“这样的孩子需要我们更多的耐心,让我试着帮帮她吧。”

辛迪接下了在懵懂的青春期刚开始,就一脚掉进泥淖中的戴安。从那个秋天起,辛迪每周都会有两次与戴安一对一的诊疗时段。辛迪很快发现,复杂的理论并不能直接帮上忙,就凭着自己的经验,牵牢戴安的手,和戴安一家密切配合,跌跌撞撞地走了三年,一路还借助适量的药物控制,终于在戴安初中毕业时看到了曙光——戴安停止自残,顺利升入高中,同时离开了辛迪的治疗中心。

“如果换了你,你会马上答应与那个自称是你生母的人见面——你是这个意思,对吗?”戴安完全已经是成人的口气了,果然长大了。

“如果是我,我会很愿意跟我生母相见。可是,戴安啊,人生最令人遗憾的就是没有如果。能有你这样运气的孩子是很少的。当然,我总是支持你的,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辛迪一眼看到戴安在那头笑,捕捉到她嘴角那一丝讥讽。她意识到自己的表达带着明显职业化的生分,脸一热,赶忙说,“我说的是心里话。”

“这些年我经常都想跟你联系的,就这样聊聊,真好——”“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早就说过的,随时欢迎。我们可以一起爬爬山,一起烤点心,喝杯咖啡吃顿饭什么的,就像来找个大朋友玩。”辛迪没有强调戴安其实可以是她的孙女辈——戴安比辛迪远在佛罗里达的外孙女米雪儿还小几岁。

“这正是奇怪的地方,我曾经那么渴望命运的答案,现在生母寻来,我只要点头,就可以见到她,却一点兴趣也没有了,甚至感到恐惧——”戴安的声线很平,一句接一句的,台词一般的自省和追问。想到她在漫长的诊疗之旅中形成了这样的说话模式,辛迪微皱起眉,在电脑里记下。

“你的反应很正常。”辛迪本能地答。其实她想告诉戴安,当她万里寻到釜山郊外,在离母亲的坟堆不到十米的小路上,她紧张得几乎虚脱。

“那可曾经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啊,就像你说的。”戴安的声音变得清脆。辛迪放下心来,顺着她的话,“可不是嘛。”

“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没等辛迪回应,戴安在那头又追上来。“你看过她的信吗?”辛迪一愣,说:“还没有——”这不是真话,不过她也就是这个早晨才收到的英译件。张总说,那是她从黄桂香女士的亲笔信翻译过来的。张总在电话里还解释说,桂香,就是桂花的香气。“听说她生下我时,还没成年。她一定经历过难以想像的困难……美国学校里为帮助少女母亲做了那么多努力,可她们在各方面还有很多困难,不少人从此就被甩出正常的人生轨道。别说东方文化对女性还有很深的偏见,唉——”

辛迪赶忙说:“听说桂香,也就是你生母黄女士,现在是个成功的企业家呢,感谢上帝。”“企业家?好像没听说啊,什么企业?”“说是生产电缆的。据说桂香所在的佛山,是中国广东很发达的地区,桂香的工厂只是那里很多的成功企业之一。”“我曾经想像她是一个离经叛道的公主、女明星什么的,当然现在想来,那是很幼稚。可她却是企业家?企业家怎么会抛弃自己的孩子?是精神问题?……”戴安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自语。“我们只知道她现在是成功企业家,是啊,太多的为什么。你会有机会慢慢问她,如果你愿意的话。”戴安沉默着。“中国有漫长又复杂的历史,革命,改革,经济急速发展,就像在一条大风浪中行驶的船,会有多少悲欢离合。你现在长大了,面对着更广阔的世界和生活里无穷的可能性,你能明白的。”

“每次跟你说话,都很有收获。我三月中要回湾区过春假,很想去见见你,如果你不出差的话。”

“这段时间边境很吃紧,那些被与父母家人分隔的孩子好多,我不时要过去,不过三月中我应该在。欢迎到家里坐坐,很想见见你。”“我正打算暑假也去边境做义工呢,顺便也找些拍片的素材。如果你知道哪里需要人,请告诉我。”“细节我们见面聊。亲爱的戴安,有一点我得说清楚,你不再是我的病人。我也跟你妈咪说过,就当我们是朋友的一个约会?我打算年底就退休了。”

戴安冲镜头一笑,“好的,我确定日程就告诉你。好期待。”

“等你!”辛迪将阅读镜取下,放进眼镜盒里,还想叮嘱一句“要坚强”,就像早年每次送戴安离开诊所时那样。她还想再强调一下,让戴安不要再犹豫,最好尽快答应张总那边的安排,但是她忍住了。

戴安退出了视频。辛迪脑袋有点空,起身倒来咖啡,站到窗前。

湾区这个春天雨太多,一场接一场,几乎没间隙。跟球友跑去凤凰城打高尔夫的马克,最近一直在给辛迪吹风,说凤凰城真是养老的好地方,应该把家安在那儿。昨晚更是讲到自己已经开始在那里看房子。“到年纪了啊,我现在特别喜欢干热,血都流得顺多了。”马克说。辛迪笑笑,“你忘了我是哪儿来的了?”“哦,韩国那就实在太冷了!”“你都讲的什么?我来自内华达沙漠啊!”俩人同时笑出声来。这么一来,辛迪觉得自己是该跑凤凰城一趟了。

从窗口看出去,海湾的水面上像浮着一层厚厚的水雾。辛迪呷着咖啡,想到很快就能见到戴安了,有点兴奋,突然听得手机响起,现在是周六早上不到八点,可想珍妮心里有多焦急。

“我跟戴安通了视频。她还在震惊中。这是正常的,我们给她点时间吧。我的直觉是,她会同意跟黄女士见面的。”

“戴安刚跟我通完话,情绪安定多了。”“哦,她有室友吗?”“没有,她还是比较孤独。公寓的门卫会帮忙注意她的情况。”

“她马上要回湾区过春假,我们约了见个面。孩子大了,确实不一样了,我们应该有信心。”

“谢谢你!我一连好多个夜里都没睡踏实。”

“我们一切以孩子的意愿和最大利益为考量吧,不过我相信她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你总是带来福音。噢,张梅还告诉我,黄女士想尽快到美国来。我想请她推迟一下,总觉得戴安需要多一点的时间来消化。”

“我也会跟张总交流我的想法。还有一點很重要,暂时不要将戴安的病史告诉黄女士。这是孩子的隐私,另一方面也避免黄女士产生不必要的担心。”

“谢谢提醒。我都没顾得上仔细想了,还总把戴安当小孩子。”

辛迪松了口气,“她确实是大姑娘了,好漂亮。”珍妮的口气轻快起来,“我们还很想知道戴安的生父如今怎么样,他是什么态度。你瞧,这些细节我现在才想起来问。”

“张总她们了解到的情况是,戴安的生父下落不明。黄女士的童年很艰辛,出生在一个偏远贫穷的山区里,很小就辍学,跟人离乡去打工。”

“她也是个孤儿吗?”珍妮的口气有些吃惊。

“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这么讲,虽然她有父母。”辛迪应着。“那她现在能这么成功,很了不起。唉,反正中国总是让人眼花缭乱,这么想,也就都可以理解了。”“中国这几十年变化太大了,张总都跟不上了。现在像戴安这样的中国女孩已经接养不到了。一是生活改善,生育政策宽松之后,弃婴人数大幅减少;二来中国民众也有了接养能力,自我消化掉了数量急剧减少的那部分弃婴。目前只有对残障儿童,或者年龄比较大的弃儿,中国还开放接养。”“这在十年前是不可想像的,我们能接到戴安是很幸运的。那时到孤儿院里看到的女娃娃多得无法想像,就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永远不晚呢,别的国家还有很多需要帮助的孩子。”辛迪笑着安慰她。珍妮在那头也轻声笑了,“年龄不饶人啊。”

收了线,台上的咖啡已凉了。辛迪吁出一口气,顺势跌到沙发里,感到轻微的头疼。她一眼瞥见咖啡台上那支烛台。上面坐着的半支蜡烛流下一条条热泪,一滴一滴落到戴安那条小麦色的细弱手臂上,伴着“滋滋”的响声,烧出红红的斑点,烛光的背后,是戴安盈满泪水的双眼。戴安告诉辛迪,就在她从中国回来的那个初秋,她心里一直很难过,却不敢跟父母讲,觉得自己辜负了他们,就更自责。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跟姐姐一起给妈咪做了庆生的胡萝卜奶油蛋糕。姐姐安排她去摆蜡烛,自己去布置餐桌。戴安躲在厨房里试着用蜡烛从炉头上取火,感觉比划火柴容易得多。不小心烧融的蜡滴到了手腕上,她突然从那疼痛里感觉到一种难以言状的快感,所有的焦虑好像都随着热蜡在她手臂上融化了。戴安哭了出来,姐弟们都冲进来搂着她安慰,让她获得很深的满足。当她将蛋糕端出来摆上,被妈咪含泪拥抱。孩子们和爹地高唱着“生日快乐”,看母亲吹灭蜡烛,全家一起尖叫,戴安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从那个夜晚开始,她只要感到不安、焦虑,就在自己的浴室里偷偷点上蜡烛。烛光的泪滴一点点落到自己身上、腿上、手臂上,直到有一天创口红肿发炎被老师发现,她才被送到医院。后来滚烫的蜡滴带来的刺激不再强烈,戴安开始用刀、剪,直到被送到辛迪的诊所。

辛迪晃着脑袋,像要甩掉脑子里的记忆,她起身踱进书房,站在窗边的那面墙前。马克搬进来同居时,为了给他多年收集的艺术藏品腾位置,辛迪将这些只与自己相关的照片从客厅撤到自己的书房里。

辛迪看向顶上那张木框里的黑白照片。照片中央是年仅两岁半的辛迪。那时,她的韩文名字还是“金顺来”——刚被在内华达沙漠小镇高速公路旁经营小旅馆的韦伯夫妇收养。这是时年近三十的韦伯夫妇第一次出国,他们自己也没想到,这一飞就飞到了远东,来到战争重创后的韩国,将年近两岁半的小顺来接养。他们总是说,这只能以他们的信仰才能讲得通——那是上帝的召唤。

照片是由美联社驻釜山记者在他们一家登机前,让韦伯夫妇抱着小顺来站在飞机舷梯上拍的黑白照片。小顺来穿着朝鲜传统服装,头上是一个高高翘起的冲天小辫,细细的双臂紧紧搂着一头淡色卷发的韦伯太太。小顺来身上那套裙子,如今整齐地叠放在韦伯夫妇送给她上大学时用的牛皮衣箱里,放在地下室深处。虽然有近二十年没看过了,辛迪閉上眼睛都能知道那上面鲜艳的桃红和洁白的缎子拼接的顺序。那深桃红的裙子摸上去柔滑如水。母亲韦伯太太总是说,那是他们去韩国接她前路过洛杉矶,专门寻到那儿的韩国城里买的。辛迪没有自己穿这条裙子的印象,却在好些早年的照片里见到它。它确认着她的血统的一脉。她是生母顺子与英国水兵私生下的混血儿,这是顺来人生背景里难以磨灭的红字。

生母除了给她留下的韩国名字,别无他物。辛迪从记事起,就再没人叫过她顺来,直到她年过四十,看到自己的出身证后,终于决定将这个韩文名字正式加到自己的法定名字中。

辛迪低下头,向左踱了三步半,一抬头,正对的果然就是那组自己当年回韩国寻根的新闻剪报。她退后一步。她在首尔——那天韩国最重要的报纸《朝鲜日报》头版头条出现的占了大半版的美国来客辛迪·韦伯小姐的寻人启事。在辛迪当年离开韩国时的护照照片旁,是一行黑体韩文:“金顺来,1956年离开韩国。如果您有任何信息,请电……”那是当年经手小顺来收养案的美国收养机构的电话。旁边则是一张记录了被称为“历史性的时刻”的照片——这时刻感动过很多美国人,连基辛格博士后来见到她时都提到它。那年的她已经三十五岁,浓密的披肩卷发,宽大的淡蓝色发箍,黑蓝条纹蝙蝠袖短衫,高腰喇叭牛仔裤,正和两个异父弟弟和两个身材小巧的弟妹们搂在一起痛哭。

三十二年过去,她早已能平静地面对自己的来路,可每次凝视这张照片,眼睛仍会湿,所以她将它贴得比较高,好让自己不易一眼看清。她站近了一点,哦,自己比弟弟们高好多。她已经好久没有他们的消息了,语言和文化的障碍让他们难以频繁交流。她早就意识到,就算生母顺子还活着,她们之间恐怕也会有很多的困难,这是为什么她能理解戴安眼下的激烈反应。

辛迪揉揉眼睛,看向那张她和弟弟们为母亲扫墓的照片。她在所有的访谈里都描述过那个令她震撼到窒息的场景。那是辛迪第一次作为韩国人的女儿去给母亲上坟,第一眼看到母亲的坟墓,她不能相信母亲的坟墓竟在荒草丛中。想到在她从小居住的沙漠小镇,小小的公共墓园里草坪修剪齐整,墓碑前总是四季鲜花不断,她忍不住放声大哭。她不停地追问,这个可怜的女人,为什么生前不被善待,死后还如此凄凉?!

她赤手上前拔坟头四周的野草,哭声震动了在场的所有人,她的哭诉经翻译后,弟弟们和族里亲友一齐拥上来安慰她,反复说这个国家的风俗是阴阳两隔,亡者的亲人们要到每年专门的祭祀日才会来打理墓地,洒酒祭祀。他们会带很多的食物来上坟,要烧香、跪拜,有一套专门的仪式。果然在之后的连续几年里,弟弟们都传来了他们在春天里给母亲上坟的照片,辛迪看到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墓地。

在这之前,弟弟们从不知道辛迪的存在。他们说,母亲是个寡言的人,很少见她笑。弟弟们带她拜见了一些族中长辈。长辈们告诉她,作为父母在战乱中死去的孤女,顺子早早就来釜山城里讨生活,什么都干过。说到这句时,他们沉默很久,又强调说:为了活命,她什么都做过,造孽啊。不过那个时代,每一个人都在挣扎,都很可怜,唉,那就是命。辛迪就再不追问。

“快请进。”辛迪说着,接过戴安递来的一把长杆鹤望兰,从那些含苞的花朵边缘,能看到微缝中泄出的浅紫色。大家都说辛迪是粉色系的,包括她办公室的色调,戴安都还记得。

“啊!我闻到了,是——”戴安一进到客厅,就停了下来,惊喜地叫。“哈,是你喜欢的山核桃曲奇饼。”“我后来都没找到过像你做得那么好吃的。请给我秘方吧。”戴安说着顺手将双肩包取下。

“没问题!”辛迪答着,将戴安往客厅的沙发上引。戴安好奇地看向厅里墙柜上满满当当的东亚陶瓷收藏。“这些都是我未婚夫马克的收藏。他在等着和我一起退休呢,这些都是他满世界淘来的,他喜欢这些玩艺儿,自己偶尔也烧制几件呢。”“恭喜你哦!马克也是韩裔吗?有这么多的亚洲藏品。”辛迪摇摇头,“他是来自中西部的白人。他的艺术品味应该是受日裔前妻的影响。”戴安走近墙柜,抬头看着上面的藏品,轻声说:“我经常梦到这样的情景,而你就生活在这样的梦里。”辛迪不确定她话里的意思,望向她。戴安说:“我在开始学着收些东方艺术品,都是小玩艺儿。”“噢,我有些从韩国带回的陶艺茶杯,待会儿你看看,喜欢的话,送几只给你。”“当然喜欢。前一阵过生日,妈咪送了我一只中国薄胎瓷花瓶,非常漂亮,以前从没觉得。”辛迪拍拍她的肩膀,笑着说:“是时候了。”

辛迪让戴安在沙发上落座,自己去将刚出炉的山核桃点心摆到盘里,配好水果端来,看着兴奮的戴安,问:“茶还是咖啡?或汽水?”戴安笑出了声:“汽水早戒了。茶吧,谢谢。”辛迪拿来一套豆青色的韩国茶具,说:“按说还要焚支香的。你等等。”又取来一个彩釉烛台,“我们燃支香烛代替吧。”“你对韩国有一种很深的感情,让人羡慕。”辛迪斟着茶,说:“原来也不是这样的。”“是你找到了家人才改变的吗?”戴安的声音有点犹豫,轻声地问。

辛迪将茶杯递给戴安,坐下来,说:“应该有关系。”“我听人讲过你的故事,可惜我从来没想过该问一问——”辛迪摆摆手:“那时你小,这些事不在你关心的范围内很正常。今天早晨等你的时候,我突然问自己怎么就肯定你会对寻找生身父母有兴趣,一个念头就蹦出来:因为我曾经是戴安啊。”戴安坐直身子,表情很专注,在等她的话。“你肯定你真想知道?”“当然。”戴安点头。

辛迪起身,说:“我们到书房去看看?”戴安随即起身跟上。

走进书房,戴安一眼看到正对着门口的墙面上的照片,就站定了。辛迪上前将窗帘拉开,晃眼的阳光瞬间将满墙照片打亮。

戴安忽然转过头问:“可以拍照吗?”“当然。”辛迪应着,想起她是学电影的。戴安走上前去,一声不响地看着墙上的照片。她一会儿靠前,一会儿退后,不时还踮起脚去看顶部那些小照片,偶尔还用手机拍着。她也会问一两个问题,由着辛迪给她展开。

辛迪等她将墙上的照片扫过一遍,笑着说:“这些能告诉你一个‘金顺来故事的大纲。”戴安望向列有四十岁时改名诗歌的相框,侧过头来,“我喜欢这个。”“我四十岁时,决定将生母给我起的名字正式加入法定名字中,专门拍的照片。中国对四十岁有个说法,容我想想,‘四十不惑,对的,千真万确。”“啊,那我还要惑那么久吗?”戴安笑着,又说,“我的中文名字是孤儿院起的,那儿的孩子都姓党,我叫‘党安安,妈咪就给我起名叫戴安。那个将我扔掉的女子,给我留了一只碗,一把竹勺。”辛迪看到了戴安眼里的薄泪,不动声色地扯来几张面巾纸塞到她手里,轻声说:“迎接我的却是母亲的坟墓。”话一出口,她的鼻子一酸,轻轻地搂了搂戴安的肩膀。

戴安轻轻地用面巾纸点着眼角:“过去我特别想知道生身父母为什么会抛弃我,现在突然感觉那些不再重要。这个世界多少不幸,没爹没娘的孩子多得很,大家还不都好好地活着?重要的是忘掉它。”“这些纠结我都有过的。”

“我真的已经可以平静下来了,上天对我多怜悯啊。我觉得我已经跟这个世界和解了。可突然接到泓德的信,说我的生母找上门来,我没想到,我会那么伤心,非常地伤心——”辛迪轻轻拥抱了一下戴安,俩人安静地从书房里出来,回到客厅坐下。

“如果放下内心深处的怨——”辛迪给戴安的杯里添水,小心地说。戴安拿起一粒山核桃曲奇饼,说:“我那时会自悲自弃到要靠伤害自己来发泄,那确实是怨。我现在接受了。没到四十就不惑了,可不很好?”戴安嚼着曲奇饼,表情平静得像在讨论别人的事情。

“接受就是一种治愈。”辛迪点头。

“对这个说法我有保留哦,”戴安摆摆手,“高中毕业那年暑假,我去了趟非洲,到尼日利亚的孤儿院当义工,看到了更残酷的现实。在那种随时都可能暴病而死的环境里,照顾那些骨瘦如柴衣不蔽体的婴幼儿,我突然想,自己当年居然有印着木棉花的搪瓷碗和竹勺,实在太奢侈了。我已经接受大家一直在努力告诉我的,要为那些让我能一路活到今天的人们好好地生活下去。”

辛迪点点头,没说话。

“有时我想,这跟长大了也有关,生活有了目标,这确实很重要。我特别想学电影,想将来做一部关于我们这些人的片子。是的,这种片子很多了,但我要做的是我的‘这一部。你看,现在越来越少像我这样的孩子从中国来了。我在哥大的历史教授讲,历史和政客都是海滩上的浪,拍上来,又卷下去,只有沙子的悲欢是值得记录的,我就是一粒来自南中国海的小沙子。”

“你能这样想,太好了。只是有点好奇,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你可以不回答。”辛迪停顿了一下,看向戴安。

“哈,这有点有时光倒流的感觉啊。”戴安笑出声来,将头发抓起,在脑后拨弄,明显放松下来。“我现在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问你。”辛迪看她一眼,轻声说。戴安点头,示意她讲下去。

“你是从非洲回来后,就再没有想过关于自己生身父母的事了?”戴安一愣,有点迟疑地摇摇头。

“是不再好奇了?”辛迪又问。“那些已经不重要了。一个人只要知道自己未来想走去哪里,人生就可以过得挺充实的。能知道自己的来路当然更好,但纠缠太久有时挺浪费精力的,不值得。”曾有一阵,戴安总是哭着说,她只想要一个why(为什么)。现在,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她,却说出了这么一番话,让辛迪有些意外。大概感到了辛迪的严肃,戴安耸了耸肩,目光躲闪起来。

“你没有原谅她。”辛迪盯着戴安。戴安淡淡一笑,说:“你说的是黄女士?噢,我有这个权力吗?”没等辛迪回话,她又说,“你觉得她应该得到我的原谅吗?”

“戴安——”辛迪轻声打断她。戴安点点头,“我看了视频。黄女士一开口就又哭又喊的,跟我想像中的母亲差别太大了。我听不懂她的话。张阿姨她们给配了字幕,我盯着字幕看,才能知道她在讲什么,但怎么都没法将自己跟她联系起来。她越哭我越烦乱,等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就关了。我不需要知道太多了。”说到这儿,戴安下意识地扯了扯袖口。辛迪装着没看见,抽了一张面巾纸,轻轻地揩着眼角。戴安敏感地注意到了,有些慌张起来,说:“对不起辛迪,我只是跟你讲真话。”辛迪摆摆手,“没事儿。我只是在想你有多么幸运,还有母亲来找你。”

“已经太晚了。在我已经不再需要的时候。最大的善意,要给我的妈咪和爹地,是他们接养我,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今天的一切,我不该再让妈咪担心的,这是我最大的错。”

辛迪点点头,“我这些年只要去韩国,都会到我待过的那个孤儿院看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对那些孤儿,我内心总有一股很深的内疚感,很难过,因为我被接养,拥有了不一样的生活。到了今天,我想到那些孤兒已长大成人,有些都该头发花白了,他们从来没被接养,从来没能像我这样体验过家庭的温暖,我更深感悲伤。我总是讲,我离开韩国不是为了去美国;我离开韩国,是为了有一个家。这是非常重要的区别。”

“你讲得太好了。”戴安轻声说。

“你等等。”辛迪拿起茶几上的一叠打印件,摇了摇,说:“我前几周在得州的美墨边境上跑,看到那些人为的母子隔离,非常悲愤,一夜夜失眠。夜里睡不着,就上网溜达,很偶然地看到了这篇很有意思的小说。如果你愿意,可拿去看看。”

“是讲什么的呢?”戴安接过去,问。“讲的是被弃孤儿的故事。”“哦——”戴安将文稿轻轻地放回茶几,这个信号已经非常明显了。

辛迪一笑,“你如果有兴趣的话,我可以讲给你听。”见戴安表情犹豫,她马上说,“很快的,我给你当《读者文摘》,唉,可惜那么好的杂志都倒闭了。”戴安的表情有些茫然,“《读者文摘》?”辛迪一愣,没想到戴安年轻到都没听过《读者文摘》。戴安下意识地将手搁到膝上,挺直了背:“请讲——”辛迪一笑,像是坐回到当年,看着小小的戴安坐在诊聊室里的样子。

“这是一份历史悠久的美国老牌主流周报——《周六晨报》。你没听过,对吧?他们从早年全盛时期的周刊到眼下的双月刊,简直就是一部美国月刊史和流行文化史。最有特色的是,这份报至今还保留有小说栏目。当年给他们写原创的不仅只是流行小说家哦,还有福克纳这样的作家呢。”

“噢,那跟今天的《纽约客》一样吗?不过我们年轻人也不读《纽约客》了。”戴安一下来了兴趣。辛迪摇头,“很不一样,《纽约客》是高眉杂志,给知识分子读的。《周六晨报》很亲民,给一般中产阶级看的,都是他们最关心的跟日常生活相关的东西。马克,就是我的未婚夫,他一直订着这刊物,可能是怀旧,也为了支持它们挺下去吧。我也就跟着看起来,发现如今他们发的东西确实很老派,但很动人,哈哈,这跟我老了也有关,我就弄了个网络推送版。他们如今每周都会推来一篇他们发过的经典短篇小说,这是意外之喜,读来经常有听老歌的感动。我就是在美墨边境的儿童救助所的临时办公室里休息时,突然撞到这篇《被扔掉的孩子》的。”

戴安的表情严肃起来,拿起打印稿,“一个孤儿找到了她从哪儿来的答案”,题图上配的是一个脸上带有雀斑的女孩,像个混血儿,亚裔的色彩更浓。“亚裔女孩的故事吗?”

“这点倒不很明显,这写法比较聪明。只说了她的眼核是绿的,头发是黑的,直发。”辛迪笑。

“像你呢。”戴安笑出了声,吐了吐舌。“我在她的年纪,已经在内华达的小镇上跟父母骑着马到处跑了,从这点说来,我很幸运。”

戴安点头。“小说的主角是生活在一个小镇儿童收养院里的小姑娘劳丽。劳丽从懂事起,就一直都在追问院长,想了解自己的身世。”戴安的眼睛一亮,“劳丽多大呢?”“七岁左右吧。”

辛迪喝了口茶,说:“人在这个年纪开始对世界有好奇,有想法,也有了欲望。劳丽并不想要同龄孩子想要的东西,比如玩具啦,糖果啦,漂亮裙子啦,她想要了解的是一种看不见的东西,就是‘我是谁?她很难理解的是,一个人如果不知道自己的来历,怎么能长大?听上去熟悉吧?”“太熟悉了!噢,你等等。你不介意我录音吧?”辛迪一个停顿,戴安就将手机的录音键摁下了,“我喜欢听你讲故事。”

“院长是个三十多岁的姑娘,她知道劳丽还没有到能理解复杂世事的年纪,就告诉劳丽:‘你的母亲已经死了。”“这一听就是编的。不过对我们这样的人,特别还是小孩时,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怎么讲得通啊。他们当年也一直跟我讲同样的话啊。”戴安说着撇了撇嘴,又说,“更可怕的是,等你那么辛苦,用了那么长的时间去接受了这个解释,突然,那个早已死去的妈妈居然又活了。如果我是那个女人,我是不会有脸去找女儿的。”辛迪摇头,“且慢。劳丽所在的收养所里,大部分的孩子来自问题家庭,比如贫穷、失业、单亲、父母病重之类,他们多半是被临时寄养,等父母的情况改善了,再被接走。劳丽晓得院长对每个孩子的情况都了如指掌。小劳丽当然无法接受院长给她的回答,她哭叫着责问院长为什么说谎,每个孩子都有妈妈,为什么你要把我跟她分开?”戴安的表情严肃起来。

“你还好吗?”辛迪给她倒茶,将装着山核桃曲奇的小盘子递过去。

“没事,请说下去。”戴安拿起一块曲奇说。

“院长搂住劳丽,告诉她,你还没到能理解事情不可能总是如我们所愿的年纪。如果我能将你的母亲还给你,我肯定会的!”“这听起来也很熟悉。”

辛迪笑笑,“劳丽当然不相信院长的话。她很肯定院长知道自己母亲的下落。就她的观察,所有的秘密都藏在院长屋里的铁柜中。院长单身,就跟孤儿们一起生活在收养院里,住在孩子们的大寝室旁边。劳丽找因母亲病重而被暂时寄养在院里的小女伴格拉迪斯商量,求她一起想办法去偷看藏在院长房里柜中的密档。格拉迪斯答应了帮忙。”

“噢!”

“两个孩子商量了很多办法,最后决定,趁院长夜里洗澡时溜进院长的办公室,偷出自己的档案。等她们终于冒险打开劳丽的档案,发现里面没有关于她父母的任何记载,只写着小劳丽是在一个夏夜被发现的。当时只有两三天大的劳丽被放在一只购物袋里,扔在收养院门外街口的灯柱下,身上只有一片白色的塑料垫片,用两只珍珠发夹夹在两边,尿布上别着一只粉色别针,四周没有任何留言。劳丽很快被收进孤儿院,院里给她编了号,随后为她起了名字。”

戴安挪了挪身子,“我还有个碗呢。”话一出口,轻叹了一声,看向辛迪的眼神带着哀怨。

“小劳丽太失望了,她忍着声,在暗里一直哭。其实这一切都被院长看在了眼里。她忍住想去安慰劳丽的冲动,在暗里等劳丽哭累了,靠着柜子睡过去,才轻轻地将她抱回寝室的床位上。院长回到自己屋里也哭起来,她想不出来,该用什么方法向劳丽解释这个世界和生活,怎么才能让一个被遗弃的孩子理解,对某些人来说,被遗弃也许是一个命运的转机呢?”

戴安的坐姿仍然是雅静的,只是眼睛已经发红,“院长想出了什么方法?”

“院长肯定感到很难啊。就像我自己,经过多少这样的时刻,特别在年轻的时候,有时联想到自己,更是控制不住。”辛迪说到这儿,停下来。戴安给她的茶杯里添了水。

“从那时起,劳丽开始感觉到害怕,更确切地说是讨厌起收养院外面街区的路灯。过去她总觉得它们像棒棒糖,很好玩,现在她知道它们晓得她身世的秘密,却又永远不会告诉她。她开始躲避,经常往院子深处的柳树林里钻,也更不愿跟小伙伴们在一起。就在柳树林里,劳丽发现草丛里有三只小野猫,它们刚出生不久,连眼睛都还没张开,全是黑猫,嗷嗷待哺。孤独的劳丽轻轻上前,蹲下来抚摸它们,又回去把自己的牛奶拿出来喂它们,守着看它们喝饱了睡去。她等啊等啊,却一直没见它们的妈咪出现。她知道这儿不时有野狗、臭鼬出现,甚至有时还有浣熊,她很担心这些小黑猫的安全,可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就把小猫们偷偷抱了回来,藏到自己的床角,用被单轻轻盖上。”

“这很容易暴露的呀。”戴安着急起来。

“你见过刚出生的小猫咪吗?它们是没声音的,眼睛也看不见。当然,这一切逃不出院长的眼睛,她只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很快,院里的小伙伴都知道了三只小黑猫的秘密。她们一起偷偷地帮着劳丽照顾小猫咪,给它们送吃的,一起保守着这个秘密,兴奋又开心。可好景不长,其中一只小猫开始生病,任劳丽和小伙伴们怎样呵护照顾,也没能救回来。

“院里的清洁工阿姨抱着劳丽和小猫,安慰她。阿姨告诉劳丽,这里不适合养小猫,因为要保证孩子们的健康,就需要用市里发放的清洁用品来打扫卫生,这些东西对小猫的生命是有危害的,为了挽救它们,只能将它们放归大自然,比如放回后院。劳丽一听就叫起来,说,不行的,院里经常会有野狗什么的动物,它们会危害小猫。阿姨说,那我们可以把狗拴上,再请动物控制中心的人来抓有害的动物。劳丽还是不肯。她给第一只死去的小猫弄了个小葬礼,好多小伙伴在课后都偷偷去参加了,她们哭着将小黑猫埋在院子深处的大树下。可第二天,孩子们就发现第二只小黑猫又死了。劳丽哭得病倒了。”

“可怜的劳丽。”戴安叹着气。

“终于熬到了夜晚,劳丽醒过来,一眼就看到最后剩下的那只小猫跳下床,在地上跑,她赶紧起身将它抓回来,抱到澡房给它清洁小爪子。到了这时,她已明白不管她多爱小猫咪,如果她不将它送走的话,她只能等来手里这最后一只小猫的死亡。她意识到,要将小猫送走,不是因为自己不爱它,而是因为留它在身边,会比将它扔出去更糟。到了这时,劳丽却想不出该将小猫送去哪里。她在夜里盯着窗外的街灯柱子,想啊想啊,想像它们是怎么见过一个购物袋里的孩子,被扔在脚下。

“劳丽很快就发现了过道里有人扔了只购物袋,她赶快捡来,铺上自己的小毛衣,又放上装满牛奶的玩具奶瓶。终于等到夜幕降临,小伙伴都入睡了,她偷偷从院墙侧面的防火门溜出去。她意外地发现所有的关卡都没上锁。”

“是院长故意留的门吧?”戴安问。

辛迪没答她的话,接着说:“夜是那么黑,那么深,劳丽有点害怕。但想到小猫会因此有活下去的希望,她壮起胆子,一路跑到街边的一根灯柱下。她最后亲吻了小猫,将它放入袋中,将袋口夹好,让小猫没法爬出来,然后轻轻在灯柱旁放下,整个过程顺利流畅。劳丽没想到的是,院长一直在暗处盯着她。等她将小猫放下,院长拿起电话,只说:‘马上!

木棉花作文

我跪在母亲的坟前,看着坟前的那颗木棉开着的大红的花朵,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终于我上了学,在不懈努力下,我在大学毕业后进了一家大公司工作。我于是把母亲从老家接了过来,却总因事务繁多没时间陪母亲。好不容易抽出了一个节假日,我带着母亲去公园游玩,在公园里有几颗光秃秃的'木棉。母亲说如果能看到这满树木棉花开就满足了,我看着母亲那实际只有五十多岁却看起来像八旬老人般干枯的脸,噙着泪答应了母亲。

可母亲终究没等到那一天,在这个冬天的末尾,母亲走了,永远的离开了我。母亲的一生就像木棉一样,可她终究还是没有熬过冬天,但她却开出了美丽的花——把我从一个穷孩子培养成一个人才。母亲的一生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而我却连她最后一个愿望都未完成。

我只能在母亲的坟前种一颗木棉,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我对母亲的怀恋与愧疚。

今天,又是清明,在母亲去世后的第七年,木棉花终于开了,好像是要把七年来积蓄的生命力全部释放出来似的,木棉花开满了枝头,一朵一朵大红的如血般鲜红,如血般耀眼。照的母亲的坟头红艳艳的。母亲啊,你在天傻瓜开导着火红的木棉了吗!

我看着面前这棵火红的木棉,重重的跪了下去。

木棉花

远足归来,身体疲惫至极。刚入梦,就仰着她那灿烂的笑脸,深情款款地向我走来。

整树的灼灼地盛开,红的、白的、粉的,万种风情,媚而不妖。远处传来一队少年的奔跑和欢笑声。那是一群风华正茂,理想高高的少男少女。他们衣着简朴,脚步欢快,男孩纯情,女孩天真。每天清晨,他们从各自的家中走出来,在相处了6年的小学后面那座山上汇合,一路欢歌笑语,奔向中学。

青春的欢笑纤尘不染,激起林中的白鹭在峡谷上空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后飞向蓝天。懵懂的青春情窦初开,在那曲曲折折的山路上,有时是一个男孩追赶两个女孩,有时又是两个女孩追赶一个男孩,晨曦把他们照得格外耀眼。男孩白净,秀气,儒雅;女孩美丽,活泼,开朗。小小的年纪,涩涩的滋味,真是说不尽的快乐。累了,我们坐在半山坡的水管上休息,铁管里留着淙淙的泉水,好不清凉愉悦。

可是,飞扬的青春里不只有欢笑也有泪水,就像晴天里有时也会突然霹雷,令人措手不及。本来男孩女孩一起求学好不开心,可是有天晚上,厄运降临在其中一个女孩身上。院子里两夫妻吵架,她的父母做好事去劝阻,没想到那个疯子却摸进了她和妹妹及小外甥的房间,用手指粗的铁棍把她们击得魂飞魄散。她年迈的父母伤心得老泪纵横,各处收集原本不多的相片。我和她在下拍的合影也被求走了,只留下永远伤痛的记忆。花样的年华就这样悄然消失,犹如被狂风暴雨蹂躏过的,一夜间香消玉殒。逝者已去,活着的人还要勉强支撑,剩下的男孩女孩默然无语,欢乐不再。男孩为死去的女孩写诗、画像、做文。活着的女孩幡然醒悟,一下子好像长大。她懂得生命是如此脆弱,为家人为朋友为自己的理想活着多么重要。

默默地开放着,哪怕经历过暴风雨,木棉树还是要打起精神,绿绿地摇曳着,他依然真心地关注着我们成长。渐渐长大的我们不再嬉闹,走在熟悉的山路上脚步更加坚定,声音也更加响亮。我们要做那雨后的,绽放最美的生命。

木棉花

我喜欢的不是亭亭玉立的水仙花,也不是千姿百态的菊花,更不是一枝独秀的月季花,而是昂立枝头的。

如果问我为什么喜欢?那是因为不仅长得美丽还能治百病。

二三月的春日里,长得尤其茂盛,红红的,十分艳丽,就像一群雍容华贵身穿红色晚礼服的女宾们在高高的枝头聚会,一举手一抬足都透露着高雅与贵气。走到树下,一阵迷人的芳香游漫过来,啊,真香啊!闻着迷人的芳香,望着昂立枝头的,真是太幸福了。

有的昂立枝头,有的羞羞答答,有的盛气凌人,还有的像战士一样直挺挺地站立在树梢上……真是美不胜收!

每当下雨的时候,调皮的小雨滴们便停留在树叶上嬉戏玩耍。但他们玩的并不开心,反而有点提心吊胆。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小雨滴们的生命是非常短暂的,每当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小雨滴便告别了这美好的世界。

雨停了,成群的围着树,似乎是要庆祝一下一场灾难的过去。

走在铺成的软绵绵的红地毯上,心都要化了,简直太美了!令人们陶醉其中!这些零零散散地几朵几朵地躺在地上,好像喝了雨滴做成的仙露马上要醉倒进入美妙梦乡的花仙子似的。有的飘飘摇摇现在才落下来,好像做了一整个世纪的梦,才跟上大部队,安稳地扑进大地妈妈的怀抱里。还有些挂在枝头将落又没有落下的小花瓣,顽皮地逗留在枝丫上,荡着秋千。啊,下雨过后的木棉总是这么美!

几棵树,几朵白云,映衬着站在高大挺拔的树下的我,凑成了一幅多么华丽的油画。而这一幅油画又为春天平添了许多生趣。

真是太美了,我爱你昂立枝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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